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]    七年前,他初登大宝时急需人才,见此人在同辈中出类拔萃,又是大理寺卿独子,于是便顺水推舟提携一把,成就了一段父子同朝的佳话。

    宫淮彻并没有享受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,走出牢房,楚玉书拖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阵,跟老母鸡心疼鸡崽似的。

    车轱辘滚了一阵,马车内气氛十分诡异,一老一少并排而坐,宫淮彻尴尬得用脚趾头抠鞋底,这声“爹”他还从未叫过。

    可惜如今美名不复,自从先帝驾崩后,这位贤臣就像脱离桎梏的猛兽,爪牙逐渐渗透了大半个朝堂,百官皆以他楚玉书,楚丞相,马首是瞻。

    楚瑜自是知道父亲是要跟“自己”说悄悄话了,给宫淮彻留下一个危险的眼神,便大步流星先走了。

    终于,楚玉书先起了话茬,一脸慈爱地问:“近日身体可有好些?”

    楚瑜轻咳一声,“丞相,天牢秽浊,不如先送皇后回宫罢。”

    大胆楚玉书,竟敢直呼朕的名讳!

    董释身形一颤,像上课被先生点名,作揖让道,大气都不敢喘。

    宫淮彻出了大理寺,登上辆低奢的马车。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楚相爷来捞自己家小妖后了,毕竟能在宫里头驾车的半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。

    董释大惊,传闻中的楚后自从产下大皇子便深居简出不问后宫琐事,就连佳节祭祀都声称身体有恙由他人代劳,可眼前这人的身手,哪像什么娇弱皇后?

    董释眸色一沉,道:“臣等也是奉命行事。”

    白天上朝被老的压着,夜里还得在床上悉心伺候小的,简直丢尽了皇室颜面。

    仓促的脚步声火速逼近,可当他看清来人时,瞬间又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。

    “罢了。”楚玉书摇头叹气,“你就是我楚家泼出去的水,心里只惦记宫淮彻那小子,早就不把为父和你两个兄长放在心上了。”

    他这一生没栽过几回跟头,唯独在这对父子面前抬不起头。

    楚丞相总算恢复了往日淡然,点头道:“陛下先请。”

    狱卒们摩拳擦掌,像群饿虎看到了兔子挥着爪子扑了上来。宫淮彻一脚发力蹬地,旋身侧闪,几人扑空后跌了个踉跄,又横腿往两人腰臀一扫,直接送上了南墙。

    没等他细看,董释偏头使了个眼色,狱卒趁他不备抓起他的手就往印泥盒里按。

    事实上,这人年轻时,也确实名动天下,曾与未登基的先帝共称为“大黎双杰”,一文一武,风华冠世。

    只是没想到当初开的后门,今日砸在了脑门上。

    “奉命?”宫淮彻气笑了,他可不记得自己下过这种命令。能调动大理寺,整个宫里除了他,就只有太后了。“你究竟奉谁的命?皇上还是太后?”



    狱卒端着托盘将状纸和印泥盒呈上,献宝似的,毕恭毕敬。

    董释没答话,巴掌拍了两响,牢房外又进来四名狱卒,将他围了个半圈。

    宫淮彻瞅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,小楷竖列约莫三四十行,从藏污纳垢到草芥人命,字字违天背德,句句罔顾人伦。

    不过,他并没把几个小喽啰放在眼里,主要是董释,此人性子死板,身手了得。

    宫淮彻见到岳父大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“既然好,那你为何几个月不回去看看,是嫌相府小了?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,一道威严的嗓音突然响彻了整个天牢。

    楚玉书可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,他眼前只有自家宝贝疙瘩受苦了。温文尔雅的亲爹脸像书卷翻了个面,上一刻还慈眉善目,下一刻就寒如冰窖,叫了声:“董大人。”

    宫淮彻听到这声“住手”,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这哪是什么罪己诏,随便拎出几条都够株连九族了。

    几个狱卒生得虎背熊腰,人人块头都要比他大上一圈,宫淮彻暗恨自己平时没督促楚瑜多吃点肉,光在气势就输了半截。

    宫淮彻反应极快,手刚被碰着就抽了回去,连退几步,怒斥:“好你个董释,竟敢对当朝皇后私加罪行!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话锋转得突然,宫淮彻一时拿捏不准这对父子的相处之道,干脆敌不动我不动,见招拆招。

    男人仪态儒雅,头戴乌纱高帽,身着紫金仙鹤袍,面容保养得极好,若不是眉间与鬓须露出几咎斑白,怎么看都是位玉树临风的风华公子。

    每每午夜梦回都怕先帝从棺材板里蹦出来给他几个耳刮子,唯一能慰藉他的,也就晚上的时候,那滋味赛过了神仙。

    因为来的不止楚瑜一个,他身边还站着个与他模样有六七分相似的中年男人。

    宫淮彻又在心里添上一笔,边想边回应:“丞...父亲这是哪的话,近日稷儿顽劣,孩儿需得时刻叮嘱他课业,所以才不得空闲。”

    而下一刻,董释就应证了他的想法。

    带着两名狱卒走进来,语气颇为谦卑:“皇后娘娘,请画押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...挺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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